【圖文提供/魅麗雜誌】
文章出處:魅麗雜誌117期 2017/06
理解對方的難
為自己的快樂而給
平路
一個不願給愛的媽媽,一段說不得的秘密。檢視人生,解剖到像細胞膜這麼薄,生命中那些依舊不知道、說不清、看不明的什麼,成為平路不斷寫作的理由。
平路在微涼的五月清晨,翩然到來,柔美到讓人擔心問題若問得沉重了,會不會壓碎了這隻寶藍色的摩爾佛蝶,當然這是多慮,新書《袒露的心》出版後,自曝了身世之謎,平路早就接過不知多少問題,而又有誰比她詰問自己更多、更深?
父親過世後的某一天,平路從養大她的母親口中,聽見自己是傭人生的,確認了自己幾十年來跟母親始終無法貼心的疑惑,但自己的生母在哪裡?生母是否有想念著她?養母與她之間,到底是否真的有愛?如果不是愛,那又會是什麼?無數問號與謎團,讓平路的宇宙翻江倒海,她將這一路追尋與探索寫在《袒露的心》中。
從那段索愛而不可得的年歲,到後來確知自己非母親所生,卻追問不出生母任何訊息的急迫與挫折,以致最後終於無緣得見生母一面,平路煎熬起伏,咀嚼著異樣親情中森冷堅硬、無以名狀的凝滯。
理解別人的難
是為自己創造出路
這些書寫刻骨而坦白,當我們問起平路,那些向養母不斷討愛,以及後來,推測養母年邁,怕她找到生母後會不照顧自己,因而堅持不透漏任何線索的過程,是否符合「情緒勒索」?
措辭謹慎的平路,不願意用一個名詞歸納自己的生平,她認為這中間的糾結太多,如果可以這麼輕易論斷,也就不用寫成一本書來敘述了,即便寫出了這本書,她還是無法確認,自己這個生命,曾經為上一輩帶來多少難題?很多謎題隨著他們的生命消逝,留下了沒有答案的問號,只是,這是一個不能不寫的、試圖療癒自己的過程。
對於親情,或說父母親的角色,平路這樣描述:「我們期待的父母親,從來不是他們真正的樣子。因為我們期待的角色,往往剔除掉了父母本身的艱難,剔除掉了當時許多他們必須處理的困難、困境、難題。」
跳脫自身的情緒,去看見、理解別人的難,進而和解,找回心中溫暖柔軟的良善,如何能完成這麼艱難的鍛鍊?是因為對人性的包容與寬大嗎?平路的看法是:「不一定是包容或寬大,可能在某個意義上,這說不定是我的出路,因為想得開就會明白,有一個outlet,你就可以看到,原來每個人都在那個情境位置之下困苦,也逐漸了然:每個人都沒有過得比我容易,原來他們都比我辛苦。」對平路而言,一旦理解了別人的苦,在梳理內在糾結的情緒時,就不會感到這麼苦、這麼難了。
如果人生有功課,平路希望自己是個多一些理解的人,要能夠看到每段關係中不同的角度、不同的面向,「我心裡也有這樣一些問答,為什麼父親或母親不早一點跟我講呢?但我同時也知道,他們在那個處境中的難。」把自己放到父母的人生故事中,平路試著設身處地去看,如果是自己,在那個時代與情境中,會有更好的方式嗎?「理解每一個人的難處」是她釋放自己的方式之一。
不了解愛
給予只會造成彼此更大的匱乏
平路把「理解」放在生命功課中非常高的位置,甚至高過於所謂的「愛」,假如愛是不論好壞概括接受對方的一切,那麼人如何能在不夠理解之前,就輕易先把愛說出口?「理解,是你真正的理解他這個人,包括他的難處、他有多麼的難、他心裡實際的缺少跟匱乏在哪裡,這是我覺得愛裡面非常重要的部分。就是因為理解,那個接受才有真正的意思。」
在關係中,人們習慣用很多跟愛有關的字眼,平路認為,這代表我們既不了解對方、也不了解自己;不了解對方的難、也不了解自己原來無法接受,「如果把愛變成理解的話,我覺得會讓我們更精確。其實,愛真的是已經被誤用、濫用到沒有人搞得清楚愛是什麼了,所有我們不了解的,我們都用愛去模糊它。」勒索或被勒索,常常是在一團夾纏不清中找不到出路。在那團模糊不明的、以為是愛的東西中迷失、匱乏、彼此索求,又永遠填不滿。
平路柔中藏鋒的話語,手術刀般畫下:「但如果你理解,就看得到自己可以做的限度,以及他的匱乏。他的匱乏必須要他自己去填滿,跟你給予他的東西,很多時候甚至沒有關聯。你幫他填滿匱乏,看似好像彼此比較能夠相處,但其實是在造成彼此更大的匱乏。」
平路認為必須清楚地知道,給予與不給予,對自己的意義是什麼,「像是你要用它來交換相處融洽的生活,或者是內在的安全感等等。不然,即便自以為充滿愛心的人,當你是為填補他人的匱乏而一再給予時,你們中間的平衡點是很容易被破壞的。」
平路Profile
* 本名路平
* 台灣大學心理系畢業,美國愛荷華大學碩士
* 當代最卓越的作家之一
* 資深文創人、社會觀察與時事評論家
* 最新著作《袒露的心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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